流年如煙

「叮咚──」

狛枝悠閒地坐在便利商店門外的椅子上，看著一頭棕髮的男學生，第十次從他眼前經過進入便利商店，更加確定了他的猜想。

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後，狛枝也跟著走進便利商店。

苗木站在冰櫃前，下意識摸了摸吃了太多冰棒後，有點犯疼的肚子，茫然地看著滿櫃子琳瑯滿目的抽獎冰棒。

從外觀完全看不出到底哪一支冰棒才是會中獎的，苗木煩惱著，他已經沒辦法再吃更多冰了。

「在想什麼？」

「……想買到能中獎的」苗木脫口而出，回頭看，有個長得好看的白髮少年站在他斜後方的位置。

沒有對他的回答表達任何的疑惑，對方逕自打開冰櫃，隨手拿了一枝冰棒塞到苗木手中。

「就這枝吧，會中的喲！」狛枝笑了笑：「你也挑一枝給我吧？」

雖然不理解他為何能如此篤定，但還是依照他的意思，挑了一個蘇打口味雪糕遞給狛枝。

「那個……這個可能不一定能中獎」苗木說。

「沒關係，我喜歡這個口味。」

一起到櫃檯結完帳後，兩人在通往宿舍的路上邊吃邊聊。

「我是二年級的狛枝凪斗。」

「狛枝前輩好，我是第七十八期的苗木誠。雖然說是因為『幸運』而得到入學的機會，但對抽獎什麼的真的不太在行，每次幸運科的作業都得折騰上好一陣子……。」苗木困擾地說。

「這次的題目是要交中獎的冰棒棍，對吧？」狛枝接話道。

還來不及驚訝對方為什麼會知道，苗木便忍不住驚喜地大叫起來：「真的中了！前輩太厲害了！怎麼做到的？」

「也沒什麼特別的。」他微笑道：「重新介紹一次，我是第七十七期的『超高校級的幸運』，請多指教，苗木君。」

入學後，一直對幸運科必修課程感到棘手的苗木，正苦惱得不知所措的時候，身邊出現了這樣的一個人。

無論苗木有任何問題，狛枝總是能在最剛好的時機遇到苗木，並主動幫助他，兩人便很快地熟悉起來。

＊＊＊

這星期是七十七期全員出發去修學旅行的日子，少了一部分學生，學園裡冷清不少。

午休時，在學生餐廳裡找尋空座位的苗木，突然瞥見了此時不應出現在校園裡的身影。

「狛枝前輩！」

「苗木君，怎麼了嗎？」看著急忙跑過來而喘著氣的苗木，狛枝語調從容地詢問。

「那個……」注意到狛枝獨自一人吃著午飯，苗木遲疑了一會兒，最後還是開口道：「前輩怎麼沒有去修學旅行？是身體不舒服嗎？」

停下吃飯的動作，狛枝看向一邊，若有所思地說：「那樣的，我不相襯吧……。」

雖然狛枝的發言令人摸不著頭緒，但還是能從語氣中感受到他低落的情緒。

不相襯是什麼意思？難道是和同學處得不好嗎？苗木猜測著。

「和希望們一起愉快地修學旅行什麼的，像我這樣的渣滓，可從來沒有妄想過……。」沉默片刻後，狛枝又說。

此時，正午的陽光透過窗，曬在狛枝偏白的髮絲上，強烈的光影襯得他的膚色蒼白得近乎透明，好似琉璃般的脆弱，看上去總讓人放心不下。

「不是這樣的，狛枝前輩很好。」苗木立刻道。

果然是被班上的同學排擠了吧……。

由於自身優秀的才能被選入希望峰的學生們，難免都有些心高氣傲，同儕間互看不順眼的情況並不少見，更別說只是因為幸運抽選而入學的他們了。

「趁著這段時間一起去旅遊如何？」

「咦？」

「修學旅行畢竟是一生一次的回憶。」苗木說著拉起狛枝的手，與之相視。「雖然比不上前輩的同學們，但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。」

看著苗木眼底閃耀的光芒，沒料到事情會如此發展的狛枝，愣愣地點了頭，約好了兩天後出發。

列車平穩的前行，伴著引擎低頻的轟鳴聲，清晨的日光漸漸照亮窗外飛逝的景物。

在狛枝的堅持下，選擇了相對而言意外風險較低的交通工具，在時間的考量下，兩人在天未亮時便踏上了旅途。

苗木幾乎一落座便開始昏昏欲睡，手上抓著沒吃完的早餐飯糰，左搖右晃了一陣後，靠在狛枝的肩上沉沉睡去。

距離上次旅遊到底是多久之前了呢？回想起來已經遙遠得恍若隔世，自從那次飛機事故後，對於徒增意外的旅途往返，再提不起一絲好感。當然也理所當然地缺席了班級的修學旅行。

但為何卻同意了苗木的建議，直至現在他仍想不清緣由。

苗木神情安然，呼吸緩慢而均勻，看上去會再睡上一陣子，狛枝想著。

小心地取下他手上的飯糰，放進座位前方的置物架收好，狛枝注意到他眼睫毛的陰影下，濃重的黑眼圈。

出發前的這幾天裡，苗木幾乎沒怎麼睡，除了忙著和狛枝討論旅遊行程與安排一路上的食宿，另一方面為了騰出時間請假，還要提前完成學校的課業，畢竟一年級是沒有修學旅行假期的。

如果這麼疲倦的話，為什麼還非得要陪自己來這裡呢？

這段時間的相處，他了解苗木老好人的個性，卻不明白苗木的行為。同樣作為希望的墊腳石，這樣的溫柔對狛枝來說，是無法理解而且毫無必要的。

車廂內響起列車即將到達終點站的廣播，睡眼惺忪的苗木，抬頭就對上狛枝的視線。

「一不小心就靠在前輩的身上了，抱歉……。」察覺自己幾乎整個人都壓在狛枝身上，苗木急急忙忙地道歉。

「不要緊，苗木君睡了個好覺呢。」說著，揉了揉苗木睡亂的頭髮：「下車吧。」

「……好。」苗木頂著發燙的臉，跳下椅子，墊腳想拿放在置物架上的行李，卻發現自己搆不著。

起身站在他背後的狛枝，輕易地將行李取下遞給苗木，也注意到他紅透的耳朵。

「啊……謝謝！」